第三十六章

第十四章　雏鹰艰难起飞(2)
　　下课后，学员们议论纷纷，连连抱怨。
　　“讲得什么呀，整个没有听懂！”
　　“今儿讲的什么原理来的？”
　　“伯努利原理！”
　　邢德江一撇嘴：“我看就是白努力。”
　　“你看森田那个样，简直就把我们当成小孩子了，又是汉语，又是日语，反正听得稀里糊涂的。”
　　“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学明白呀，更别说飞上天了！”
　　“那翻译什么臭水平呀，瞎耽误工夫吗？”
　　“现在前边打得那么紧，与其搁这儿稀里糊涂地听日本人讲课，还不如上前线打仗去？”
　　邢德江：“妈妈的，上了两天课了，还是一脑门子的浆糊！！”
　　苏瑞问陈大龙：“你怎么样？”
　　他耸了下肩：“没听懂！”
　　“我也一样。”
　　邢德江：“我说大龙，你们俩去向教官反映一下好不好，能不能改进一下？这样的话，他讲得也费劲，我们听得也费劲。”
　　“是啊，反映反映！”有学员附合着。
　　陈大龙、苏瑞两人来到森田一郎的住处。
　　苏瑞敬礼，陈大龙的手随便比划了一下，森田一郎起身还礼，也注意到他的这个细节动作，有些不悦。让坐后，陈大龙直截了当地说道：“森田教官，我们建议你能不能用最简单易懂的话来讲课？”
　　苏瑞委婉地：“是这样的，森田教官，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很高的文化，你讲得太高深了，我们这些人接受起来是有难度的，所以，希望教官能够针对我们的实际情况来讲课。”
　　原本正襟危坐地森田一郎似乎也觉得不应该端着教官的架子，稍微放松下来：“这个，这个，你们的意见，我的谦虚地接受，我会改进的。”
　　航空学校的教官主要由三部分人构成，一部分是日本飞行教官；一部分是我军早期的航空人员，有从苏联学习回来的，有早期党组织派往新疆，在军阀盛世才的帮助下学飞行的；还有一部分是国民党和汪伪政权驾机投诚我军的飞行人员。后两部分虽然是组建航空学校的骨干力量，但训练使用的飞机以日式飞机为主，日本教官从飞行、到机务、领航、气象等人员较齐整，飞行等各项技术好，教学经验丰富，所以大部分课程由日本教官担任。航校对他们是工作上大胆使用，政治上不歧视，生活上待遇较高。
　　食堂里，森田一郎等日本教官在几个桌上吃饭，主食是大米饭，菜也比较好。不远处是飞行学员的桌子，主食是玉米饼子，菜里也没有多少油水，显然与教官的伙食相差比较大。森田一郎等日本教官也看到其中的差别，并不在意。
　　有学员在小声议论，陈大龙也有些不满，小声对苏瑞说道：“对这帮小日本也太优待了！据说是日本人喜欢吃大米，所以校里给他们搞来了大米。这我就不理解了，谁不喜欢吃大米呀？大米白面肯定比这玉米饼子要好吃。”
　　苏瑞显然对这点也有些不满：“人家是教官吗，一样的八路，两样的待遇！”摇了摇头。
　　邢德江的注意力不在这，一边吃嘴里一边叨咕：“拉力，拉力，那两个大刀片子就能把飞机拉上天？妈妈的，搞不懂！”他说的大刀片子是飞机前面的螺旋桨。
　　陈大龙看了看他说道：“那两个大刀片子快速转起来，产生很大的一股风，就把飞机拉起来也。”
　　邢德江咬了一口玉米饼：“老子甩大刀片子也有一股风，怎么就没飞起来？”
　　“你那个速度不够快。”苏瑞说道。
　　“还不够快？不够快小鬼子的脑袋能掉下来？”
　　陈大龙：“教官说了，螺旋桨要每分钟上千转，你能达到那么快？”
　　“上千转就能飞起来，还是搞不懂？”
　　“我也说不清楚。”
　　政治部主任徐成寿找森田一郎谈话。
　　森田一郎坦露心声地：“他们简直太。太笨了！基本的飞行原理，很简单的，听不懂。”
　　徐成寿严肃地说道：“森田教官，我们的飞行学员不同于你所教过的日本学员，他们都是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没有学过多少文化知识，这就是我们面对的现实。我们这支军队都是由穷苦人家的孩子组成的，我们克服了重重困难，从无到有，由小变大，由弱变强，逐渐地发展壮大。他们也都是从普通的农民子弟成长为我军优秀的战士和基层指挥员的。”
　　“这个事实我的承认，我非常钦佩八路军，我现在也参加了八路军，能够为这支军队做贡献，我的非常荣幸。可是，这毕竟是学习飞行！学飞行是要有知识、天赋和悟性的。”
　　“你说的没有错，不过，你还少说了一点，学飞行除了要有知识、天赋和悟性，还要有精神，有为了人民的利益不怕牺牲、不怕困难的精神。我们的学员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们有着强烈的学习欲望，有坚定飞上天的信心和决心，有不怕牺牲和克服各种困难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我想，他们也会掌握飞行所必需的知识，也能激发出他们的天赋和悟性来的。有了这种精神，我们就能够克服一切困难，建立起我们强大的空军的，从无到有，由小变大，由弱变强！”
　　“徐主任，你的这么说，我服了。日本人学习飞行也把精神放在第一位的，只不过那是帝国武士道精神，是对日本天皇个人的效忠精神，不可取。”
　　“你能认识到这点很不错啊！ 如何把高深的飞行理论知识变成我们这些土包子能够容易接受理解的东西，使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飞上天，能够参加战斗，这是对你们这些日本教官的要求啊!”
　　“我的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这点我相信，不过，森田教官，我想给你一点小小的建议，做为教官，应该有教官的威严，但是，在学员面前始终端着一个架子，派头十足，时间长了会不会很累呀？”
　　森田一郎：“日本军队等级森严，飞行部队中，教官是高人一等的，如果没有教官的威严，学员是不会听话的，不过，我的以后注意！”
　　徐成寿耐心地：“我们军队的传统是官兵平等，这是我军不同于其他军队的根本之处。学员不尊重教官是应该批评的，教官也应该尊重学员，两者之间关系是平等的。只要往下架子，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与学员平等的位置上，他们才能真正地接受你这个人，进而接受你所传授的知识和技能。”
　　“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都没有官架子，而士兵们却又很听话，这是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我们共产党八路军在工作上有职务高低，是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在政治上是志同道合的同志，目标是一致的，是同志式的关系。在人格上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相互尊重，平等相待的关系。工作上的服从与被服从和政治上人格上的相互平等与尊重是不矛盾。现在，学习飞行你是他们的老师，在其他方面，你也要向他们多学习学习，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吗？当你真正和他们融合在一起时，你就会发现，他们身上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东西。你说呢，森田教官？”
　　森田一郎真诚地：“徐主任，你的，才是我的真正的教官！”
　　接下来，徐成寿又把陈大龙、苏瑞找来，严肃地说道：“情况我都知道了，教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翻译的水平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提高，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们学员的要求更要高。什么条件都那么顺利的话，我们的空军也用不着你我早就建起来了。你们都是从基层过来的，这个道理不用我讲也都懂，就是再困难，我想你们哪一个人也不会放弃学飞行的。我想说的是，你们对待日本教官的态度，必须要改！你陈大龙有什么理由不向教官敬礼，尊重上级你不懂吗，尊重老师你也不懂吗？”
　　陈大龙：“主任，这个弯子很难转。”
　　苏瑞：“只是对他们优待的太过分了。”
　　“再难也要转，而且必须转！你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毕竟我们同他们打了八年，有国难家仇，有乡亲们的仇，有战友同志的仇，这个仇是刻骨铭心的，每一个中国人都不应该忘记的！但是，森田他们已经放下武器，并且是自愿参加到我们的队伍中，愿意为我们建设空军出一把力，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尊重吗？他们对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那场战争也有比较深刻的认识，这难道不值得我们理解吗？科学和技术是没有国界的，也没有阶级性。我们都想把飞行技术学到手，他们愿意教我们，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要大度一点儿，眼光放远一点儿，你给人家敬礼，你就吃亏了吗，人家不是也还给你一个礼吗！”
　　陈大龙舒了一口气：“主任，我明白了！”
　　“教学方式方法可以改进，更重要的是你们对教官的态度要改进，要把对日本军国主义的仇恨变成虚心向日本教官学习飞行的动力才行。”
　　“是！”两人同时答道。
　　“他们伙食待遇比你们好，你们心里不平衡，认为是对他们太优待了，这实际上还是把他们当成俘虏来看待了。他们是教官，现在正在恢复飞行，需要保持好的体力。另外，要他们一下子就适应我们的艰苦生活，也不现实，这需要慢慢来，最主要的是你们对他们的认识要从根本上转变。”
　　“明白了！”两人似乎轻松了许多。
　　“你们飞行学员班要好好安排一下，空余时间也搞些副业生产，设法改善伙食，这也是我军的光荣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