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六章 手刃吴善仁(1)
　　在鲁西南一带抗战的国民党军正规军是第51军，人数很多，装备还算精良，主要任务是在敌后破坏交通线，袭扰牵制日军，平时养精蓄锐，保存实力，较少主动向日军发动进攻。日军兵力较分散，轻易也不去碰这个硬钉子，时不时地派人进行分化拉拢，两边还算相安无事。虽然与共产党合作搞统一战线，但与八路军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配合，还与八路军经常搞些摩擦。
　　该军第302团驻扎在嘉祥一带，处在有日军、伪军、八路军、土匪势力犬牙交错的地区，302团人数众多，猬集一团，装备精良，可谓雄踞一方。
　　团长孙惜墨出身于书香之家，受家教影响，从小专爱舞文弄墨，酷喜古代历史，书画篆刻。可惜生不逢时，赶上了战乱年代，于是英雄情结萌发，参加了东北军张作霖的部队，因为有些文化，很快就升迁为连长。第二次直奉军阀大战时东北军的部队被打散了，他从战地上逃脱，投奔了山东军阀韩复渠。1937年韩复渠因放弃抵抗，丢土失地被蒋介石处决了，手下的部队被中央军收编了，孙惜墨也摇身一变成了国军。多年的辗转颠沛，使他感到时事艰难，唯有左右逢源，把握机会，适者生存。他熟谙中国历史，尤以古代官场之道为精，唯上至尊、阿谀奉承那一套自然无师自通。他也知道要在军队上混下去，还需有一定的战功，保存实力为主，有机会捞一把成了他指挥打仗的主要原则。由此，他在国民党的官场上游刃有余，升迁很快。此人始终以儒雅军人自居，眼睛不很近视，偏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迂腐气。
　　此时他正与参谋长在研究情况，孙如金挎着一个布包从外面走进堂屋。她在城里一所小学教书，住在哥哥孙惜墨的团部里。她倒了一杯水，几口喝下去，看到东屋里孙惜墨在和他的参谋长谈话：“这个陈大龙是什么来历？”
　　“陈大龙”三个字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悄悄地走到了东屋门口。
　　参谋长：“目前还没有更多的情报，只知道他是八路的连级军官。”
　　“打掉小周庄据点、又伏击伪军一个中队，这几仗会是八路一个连干的？”孙惜墨有些不相信。
　　“不好说，昨晚大冢武夫带着大队人马偷袭了姚村，扑了空不说，还自己人互相打了半天，这股八路还真不可小视！”
　　“大冢亲自带队，几百个鬼子和伪军，又是夜间偷袭，说明姚村的八路不是一般的八路！”
　　“如果八路仅有一个特务连驻在姚村，鬼子用不着这样大动干戈，大冢这家伙也没必要亲自率队啊？”
　　“特务连？115师的编制只有一个师属的特务连？其主要任务是警卫和侦察。等等!等。等，警卫任务？大冢亲率几百人偷袭？这说明鬼子是否闻到了一些味道？”
　　“你是说，鬼子可能侦察到八路115师师部在姚村？”
　　“唯有如此一切方可解释得通！”孙惜墨使劲挥了一下手。
　　“不过鬼子从哪儿得来的情报，姚村藏有115师师部？我们离姚村这么近怎么就没发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姚村是我们运输队的必经之地，如果八路总部藏在那里，随时会切断我们的生命线的！乔参谋长，马上多派些人，化装到姚村附近几个村庄侦察侦察，看看还有八路在吗？我不管他是大龙、小龙，我就是屠龙的！如果真的是八路总部，不惜一切代价坚决除掉之！在委员长那儿我们就是大功臣！”。孙如金听到这儿，心里不由得一紧。
　　“昨晚躲过鬼子的偷袭，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流窜到别处去了！”
　　孙惜墨口气有些缓和：“现在就是真的要与八路发生摩擦，还需仔细掂量掂量。一则我们前几次闹摩擦没占到什么便宜，还白白损失了一些弟兄；二则现在时机也不好。不如让他给我们看着运输线，与大冢鬼子碰碰，我们坐山观虎斗。大冢武夫狡猾凶残，且人多势众，装备精良，这个陈大龙竟敢公开亮出身份，跟他直接叫板，还真的不能小瞧了这个人。”
　　“如果确是特务连驻在姚村，那么这个陈大龙昨晚能够精心设计一场鬼子自己狗咬狗，致使鬼子和皇协军死伤惨重，说明此人不简单啊!”
　　“何以见得是他精心设计的？”
　　乔参谋长分析道：“大冢鬼子奸诈狡猾，战术安排不可能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从收集的情报分析，鬼子是分东西两路偷袭姚村的，西路瓦窑的鬼子比预计时间晚到了一刻钟，结果东西两路不明不白地打起来了，打完了也没见到八路一个人影。”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是这个陈大龙精心设计的，那是要冒极大风险的啊! 如此看来，此人有些英雄气概，我倒想会会他！
　　孙如金听到孙惜墨对陈大龙有好感，多少有些欣喜。从堂屋走过来，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在说八路军的那个陈大龙吧？”
　　孙惜墨和乔参谋长同时惊愕地看着她。“怎么，你认识他？”孙惜墨问道。
　　“我逃难过来时，在沂蒙山区八路军那里住了一段时间，见过他，穿过鬼子的封锁线，把我送到这儿的也是他！”
　　“那不是一个姓林的排长吗？”乔参谋长问道。
　　“是陈大龙安排林排长送我过来的。”
　　“那陈大龙他们的部队呢，去了哪里？”孙惜墨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孙惜墨：“这个陈大龙长得什么样？”
　　“挺精神的，干练，很瘦。怎么说呢？算是个文化人吧! 文武双全！写得一手很好的颜体，蛮有功夫的。打仗也很在行，听说大闹临沂城，烧毁鬼子的粮库和油库，用辣椒面薰晕了据点里的鬼子，在八路军里都知道。拼刺刀在八路军中也是一把好手，曾经一口气刺死了7个鬼子。”孙如金说得眉飞色舞。
　　“你见他打过仗吗？”
　　“那倒没有，不过穿过敌人封锁线和过小周庄据点时，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紧张得要命，他指挥队伍不慌不忙，如入无人之境，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倒反而不紧张了。”
　　“你说他字写得好，你见过？”
　　“当然见过！一手漂亮的颜体字，他自己说的，从小在私塾里被老师逼出来的，相当有功底，你我的字都不如他！在八路军中的一个德国记者形象地说他是一手拿毛瑟，一手拿毛刷！”
　　孙惜墨不解地：“毛瑟，毛刷？怎么讲？”
　　“毛瑟指的是驳壳枪，毛刷就是毛笔！”
　　孙惜墨歪了一下头：“有意思！有意思！”
　　参谋长将孙惜墨拉到一边，悄声地：“团长，你看出来了？孙小姐对八路的这个陈连长好象有点意思啊？”
　　孙惜墨看看孙如金，笑着：“我说的有意思与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儿！不过你说的有意思，我当然也看出来了，岂止是好象，简直就是！这事儿也怪我，着手有点晚了，竟然让个八路把她给迷住了！”
　　孙如金显然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有些不好意思。
　　孙惜墨走过来，温柔地：“小妹，你跟哥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叫陈大龙的八路军连长了？”
　　孙如金没说话，含羞的脸扭到一边。
　　“这个陈连长对你怎么样呢？”
　　“我。我也说不清楚。”
　　参谋长：“说不清楚就说明他对你也有些意思了？”孙如金没吭声。
　　“孙小姐能够看上陈大龙那小子，也算是他家祖坟上烧高香了。”
　　“这个，这个，这可有点为难哥了。”孙惜墨有些发愁。
　　“这怎么为难你了？”孙如金问道。
　　“我连这个陈大龙见都没有见过呀？再则说――我们是国军，他可是八路呀？”
　　“八路怎么了，现在不都国共合作了吗？”
　　“是呀，是呀！现在我们与共产党表面上是合作，井水不犯河水，将来搞不好要势不两立，成为冤家对手啊？”
　　“你是国民党，我又不是国民党。就算是我看上他了，那我看上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看上共产党了！”
　　“可他人是共产党的人啊？”
　　“这我不管！共产党的人又怎么了？我在他们根据地里呆了一段时间，没觉得共产党有什么不好？人家抗日热情高涨，根据地内生龙活虎，艳阳高照。陈大龙的连队和后来的一个连队士气高昂，互不服气，口号声喊着震天响，那种架式能够压倒一切敌人。不象你们这儿一潭死水，军队都养尊处优的。”
　　“你在他们根据地呆了几天就让人家给赤化了。”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觉得这就是赤化，我觉得被赤化了也没什么不好？”
　　“好啦! 好啦! 小妹，你听我说啊，你的事哥不是没想过，哥也一直在给你物色着。哥看好了二营的高营副，这人吗？长得没得说了，一表人才，武汉中央军校的毕业生，前程远大啊！怎么也比那个八路的连长要强得多！我安排个时间你们见见，你要是看着好，我马上把他调到团里当副官，怎么样？”
　　“什么高营副低营副的，我都不见！我非他陈大龙不嫁！如果。如果我以后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我也不会再喜欢别的男人了！你要是觉得我嫁给他会影响到你的升官前程，你。”她咬咬牙，不忍地：“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了！”说着眼泪要流出来了。
　　“别，别！小妹，这个，你让哥好好想想！”
　　乔参谋长：“团长，我看这倒未必不是件好事！孙小姐长得如花似玉，美女配英雄，天经地义呀！再则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如果真的成就了他们的好事，也算得上是一段国共姻缘佳话呀! 退一步说，就算他陈大龙是共产党，我们通过这个关系，还可以把他争取过来吗，这也符合蒋委员长限共、溶共的政策啊！”孙如金对他后面这句话不满意，但也不好表示出来。
　　“有道理！好吧，哥就当一回家，尽力成全你们的好事，认了这个八路妹夫！”
　　“咱爸妈死的早，我是哥拉扯大的，一切由哥作主。”
　　“我倒要会会这个陈大龙，看看他到底施展了什么魔法，把我的小妹给迷成了这样？”
　　孙如金咬着嘴唇没说话。
　　文家沟村离大许家40多里路，特务连隐蔽在这个村子里。
　　陈大龙把林小冲找来：“教头，给我剪剪头。”头发稍长长一点，他就会觉得不舒服，但他又比较讲究，不愿意剃个光头，所以头发经常要理，连里也专门备有一套理发工具。
　　他坐在院子里，林小冲有模有样给他理完，拿过剃刀，在皮子上来回打了两下，把他两边的鬓角刮了刮，在冬日的阳光下，剃刀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还有20多天就是阳历年了。”
　　“我问的阴历？”
　　“今儿是阴历十四，有什么事吗，连长？”
　　“没事，没事，随便问问。阴历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