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虎兵柔情 by 文德金
2018-5-28 06:01
第十七章 情暖阵地(2)
苏连长见柳排长和那些战士都没负伤,还抢回了不少比金子还贵重的生命之水,他连忙迎上去,跟背水的战士们挨个握手。当他跟断后的柳排长打招呼时,见他屁股上一只空水壶荡来荡去,忍不笑起来,对柳排长说:“你看你那只破球水壶,被敌人的子弹打了个对穿,还背在身上干啥?”
“咋哪,我水壶被敌人打坏了,我还不知道呢。”柳排长取下那个破水壶,举在空中看了看那透亮的弹孔儿,惊讶地作了个怪脸,说声“好悬”后,准备扔掉它。
“别丢下它,这是宝贝儿。先前它救了你一命,今后把它放到连史馆,那可是扣人心弦的传奇故事。”听了苏连长的劝阻,柳排长真的又重新背上了它,希望它继续保佑自己平安无事。
身材瘦瘦的连队卫生员,昨天到团部战地救护所一点药没取到。他回来看到连队患病的贺指导员、仇副指导员和两个中冷枪的伤员,都无精打采地躺在掩蔽部地铺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急得差点哭起来。现在有水了,他可以烧开水为他们解渴,还可以把开水冷却后,为战友们清洗伤口。
“卫生员,你就用这冷开水给他们洗伤口?”
“是的,用冷开水清洗伤口,也有清热消毒作用。”
“设法熬点药汤,清热消毒效果更好些。”苏连长提醒说。
“以前领的药品都用完了,现在敌人封锁厉害,到哪里弄药嘛。”卫生员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显得很为难地说。
“你等一下,我去弄药来。”苏连长说着风风火火跑出去,从山顶上砍回一根枝繁叶茂的红刺树,叫卫生员拖去为伤病员熬药。
卫生员看了一眼苏连长砍回的一棵带刺儿的树枝,困惑得有些不知所措。苏连长知道他的心思,叫他把老树叶摘下放进锅里药汤,口服消炎和清洗伤口效果都好。至于那些嫩叶片儿,等清洗伤员伤口后,放进口里嚼成碎汁儿,敷在他们伤口上,能起到消炎镇痛和加快伤口长嫩肉的功效。他说这是他老家一带的中药偏方,保准灵验得很。
卫生员是开封大城市兵,不懂这些土偏方,但他相信苏连长说的不会有错,便按连长说的方法,开始自个忙起来。
苏连长解决连队临时饮水和用药后,心里稍觉消停了些,便离开卫生员朝连队阵地走去。他刚走几步,就听到尖厉的六0炮声从他头顶上飞过。
“搞糟了,敌人打炮了!”苏连长的心头猛然一紧,生怕这炮火击中自己战士和炮兵阵地。于是,他迅速调头跑回炮位,不等自己停下脚步,就心急如焚地问副连长胡扬:“喂,老胡,伤着人和炮没有?”
胡杨指了指左前方山林边飘向天空的硝烟,对苏连长说:“连长,还好。人和炮都没伤着,只是我们炮位旁边的炊事班营地,落了几发炮弹,炸坏了炊事班的一口锅。看样子可能是敌人发现了炊事班的炊烟,也可能是我们阵地火炮好几天不挪窝,敌人发现了目标,想打我们个突然袭击。还好,只是零星小股敌人,我们八门炮一排炮弹打过去后,敌人的火炮就哑了,敌人应该人和炮都被我们报销了。”
“那就好。突破国境线以来,我们连牺牲了好几个干部战士,保护好每个同志是头等大事。我看这样,炮兵阵地在一个地方摆久了,很容易暴露目标,你在附近把炮位挪动一下,再好生伪装起来,派出潜伏哨和明哨,昼夜加强阵地警戒,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我去炊事班看看。”苏连长接连给胡副连长布置了几项任务,他急而不乱,一副沉着老练的样子,撩开双腿朝炊事班飞奔而去。
此时,身体不瘦不胖的炊事班长詹华英,正和他的几个战友围着被敌人炮弹炸破了底儿的行军锅。不知是炊烟熏的,还是敌人弹炮炸锅时溅起的柴炭锅灰儿,几个人脸上染了不少烟灰沫儿,都顾不上擦掉它,全都望着那口破锅发呆,不,还有不尽的遗憾和怒气。
在炊事班长詹华英眼前,一口大行军锅被敌人炮弹削掉了大半边,那破锅片在炮弹爆炸气浪的冲击下,飞到离野炊灶台一米多远的地方,让那破锅流出的菜汤淋熄了灶火 ,还冒着一股白雾样的热气儿。
那口破碎的锅底里,残留着一点没完全炸飞的青色苦菜叶儿。以及混杂了不少柴炭灰尘的麦糊状稀汤。可那是詹华英和炊事班几个同志,从牙缝里省下的全连最后几块压缩饼干熬成的稀饭,准确地说是一锅野菜汤。
今天上午,他带班上几个战友在附近山上转了半天,也没挖到一颗野生木薯。按照苏连长早上分咐,他们像大海捞针一样,好不容易扯了二十多斤苦菜,然后除根洗净,本想让饥肠咕噜的全连战友吃点野菜,喝点几天未见的热汤,再把锅底沉淀的饼干稀粥,送给病倒的贺指导员、仇副指导员和另外两个受伤的战友,也算在无米之炊的艰难时刻,尽到他和炊事班全体战友对全连指战员的一片良苦用心。可谁都没想到,刚才敌人几发炮弹打来,使他们的一片心血倾刻化为乌有。
詹华英弯腰拾起一大块还发热的破碎锅片,噘着嘴,瞪着发怒的双眼,看了它好几分钟,气得他边摔边骂道:“狗日的越南兵,挨刀的,老子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他骂声未落,那飞出他手里的碎锅片撞到地面石头上,发出“咣铛”的响声,正好被苏连长看见。“好多的兵,他们在困难和危险时刻,想到的不是自己安全,而是全连同志的生存大事。”苏连长心头一热,自个发出无声的感慨。
“詹班长,莫跟敌人怄气。一口锅儿破了算球,我找团里要一口锅回来就是。你们都没伤着吧?”苏连长劝慰中,忘不了战士的安危。
“没事。”
“我们听到炮弹声飞来,疏散得快。”
“连长你放心,我们都没伤到一根毫毛。”
“只是锅炸烂了,太可惜了。”
炊事班的战士们把苏连长围在中间,抢着争先恐后地回答道。
“你们平安就好,那口破锅随它去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眼下有锅也没有东西往里放,炸烂了好,省心。你们说对不对?”苏连长见大家愁眉苦脸的样子,说笑话把大家逗乐了。
苏连长见炊事班的战士都没受伤,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又说了些安慰话,才放心离开炊事班,回到阵地临时连部。
他坐在交通壕掩蔽部地铺上,足足沉思了十多分钟。在这十多分钟里,他紧绷着脸,没了往日的笑容,也没了往日欢快活泼的话语。苦苦思索中,他接连抽了四支香烟,熏得他周围烟雾缭绕。
现在后勤补给短缺,连队百十号人的饮水、吃饭和救护问题,成了压倒一切的头等任务。换句话讲,如今贺指导员重病在身,苏连长是连队唯一主心骨,他必须在越军封锁交通运输线,没有后勤给养保障的严峻形势下,想方设法让大家渡过暂时难关,解决全连指战员目前十分严重的生存危机。
“连长,你在想啥子?干嘛那么严肃,脸上都快刮得下霜了。”吴铁军埋头写完昨天作战日志,抬头见苏连长使劲抽闷烟,知道连长有啥心事。他想替他分忧,也想打破现在快要凝固的空气,小声朝苏连长问道。
“文书,你说我们断水断粮好几天了,团里也没给养给我们补充,这山上木署野菜早挖了个精光,现在到哪儿都搞不到吃的东西。”
“连长,你是愁这个事呀。难道你忘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么’ ?只要胆子大,一定有活路。”吴铁军脑袋瓜灵活,慢条斯理的对苏连长说。
“啥子法?只要能搞到吃的,哪怕砍脑袋我也干,大不了碗大个疤。”苏连长听吴铁军说有办法搞到吃的,急于知道下文,他追问的态度异乎寻常地坚决。
吴铁军看了苏连长一眼,一本正经地说“连长,只要你敢下决心,弄粮食不容易,但弄充饥的蔬菜山下保准有。”
“蔬菜?哪可是越南老百姓的东西。前两天我就想进后山湾小路边的菜园子,弄点菜回来让战士们填肚子,可贺指导员说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莫干违犯纪律的事儿。我们今天如果再死守这些条条框框,大家不打仗牺牲,也会困死饿死在这鬼地方。好,我老苏当回坏人,如果这次上级怪罪下来,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
“走,文书,快叫上侦察班和四班战士,我们到山下后山湾菜园子搞菜去!”苏连长在吴铁军提醒下恍然大悟。心想老子现存的卖买不做,还要等什么,我可不干‘守着金山活受穷’的糊涂事儿。苏连长打定主意,用力拍了拍自己右大腿一巴掌后,起身朝交通壕外走去。
后山湾菜园子,在一条峡谷中的公路边,离一00迫击炮连阵地两三里远。那里四面环山,一幢低矮的竹楼,孤怜怜地座落在三角坝靠山的边缘,整个竹楼被葱绿的翠竹掩映着。竹楼主人为躲避越南当局无端挑起的战火,早已离家走开了,在竹楼外的竹林边,一头肥壮的水牛,正在水沟边悠闲地啃着地上的青草。这里,自从苏连长他们上山六七天以来,从早到晚,没见这竹楼方向冒过一丝儿炊烟。
山下竹楼大门虚掩着,吴铁军和万喜来两个同乡战友手上各端一支冲锋枪,两人一前一后,一人掩护,一人破门而入,把房内每个角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越军和村民,也没找到一粒粮食。袁平升端着他缴获的那挺轻机枪,把竹楼附近的竹林侦察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敌情。
苏连长听了几人的汇报,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三角坝菜园子在竹楼正门前,菜地面积不过三分地。菜地外边,是竹楼屋后两山山洪冲刷而成的水沟,那条水沟,从竹楼边的竹林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溪河流。
此刻,菜地四周除了一路叮咚流淌的泉水,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仿佛老天爷镇住了所有调皮的生灵,生怕它们发出响声,惊扰苏连长他们摘菜的正事儿。
吴铁军和陈虎他们十几个战友,望看满地绿油油的叫不出名儿的蔬菜,那宽大的叶片肥胖胖的,紧紧包裹着菜心,而那胖敦敦的菜团,像可爱的胖娃娃,张开一张张稚嫩的笑脸,叫人看了心花怒放,他们完全被满地蔬菜醉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