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十五章 飞车惊魂(5)
　　章班长双手不停地左右摇摆方向盘，用眼盯了下车头上的反光镜，不动声色地观察身边坐着的伤兵。
　　这伤兵大约二十四五岁，人长得不很难看，只是一双凹陷的眼睛，泛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光芒，似乎凶残中还夹杂着几分狡诈，还有那面部两块突得高高的颧骨，活像一个不安守已的猴子。
　　“老兵，你家在哪里？”章班长试探地问。
　　“喂，我问你哪儿人” 。
　　“广西，广西凭祥！”那猴头伤兵此时在心里盘算他的事儿，他想在九重山下手夺车，干出让野狼团和奠边府师，甚至是河内上下都震惊的英雄壮举，为他自己和野狼团捞到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好取悦上司并借此飞黄腾达，所以心思有些走神，直到章班长又追问一句后，他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回答道。
　　“你呢，哪里人？”猴头兵也想分开章班长注意力，借着话题问他。
　　“辽宁人。”
　　“在哪个部队当兵？”猴头子追问他。
　　“神龙师猛虎团，就是把越军奠边府师从青龙河一直打到落马山一带的英雄部队，够神气了吧！”
　　“神气，神气，无坚不摧的猛虎团，我们早就如雷贯耳了。”猴头兵脸上堆起不自然的笑容，嘴上不得不违心地奉承道。
　　过了一会儿，那个猴头兵佯装晃动身体，他晃了几晃后又坐在原位上，伸出右手装着往背上挠痒的样子，然后熟练而巧妙地把手滑落在右腿肚上，手尖已摸到了裤腿里的匕首把柄。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起一刀杀掉他身边的中国汽车兵，而且是令野狼团上下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除掉他们心头的宿敌怨家，好为他死去的一千多名同党报仇雪恨。至于车上那个中国女兵，不过是老子的一碟小菜，量她奈我不何。猴头兵转动一双贼亮的眼睛，他心里暗暗寻思着“嘭、嘭、嘭”，突然，女兵白雪对着那块玻璃窗狠狠地敲打起来。
　　“这该死的中国女兵，莫非她发现了老子意图。”猴头兵心中飞快闪过一丝疑虑，慌忙把手放回到大腿上，不自觉地活动起右手来。
　　“什么事，又敲得车子咚咚响？”章班长为白雪周到服务伤员的事儿感动，语气比先前平和多了。
　　“把车开快点，有个伤员大出血，救人要紧！”白雪那口气，不像商量和征求意见的口气，倒像她在指挥章班长。
　　章班长听说车上受伤战友创伤大出血，恨不着猛蹬油门，把车一眨眼开到后方医院。
　　九重山就在眼前了。隔车窗望去，眼前异峰突起，九曲十八拐的九道弯，尽收眼底。望着深不可测的峡谷，章班长心头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恰在此时，丛林中传来几声零星枪响，他加大油门猛地朝前方开去，他希望摆脱敌人的袭击，好让自己和车上战友安全脱身。
　　听到山头几声枪响，猴头兵知道自己同伙下山接应来了。他窃窃自喜中，装着掏烟的样子，给章班长装上一支后，故意把一支香烟滑落在地上。然后借故弯腰拾烟，把手悄悄伸向腿肚匕首把上，不料又被白雪“嘭、嘭、嘭”的拍打声所惊回。
　　越军猴头兵不由恼羞成怒，心里暗暗骂道：“妈的，这该死的中国女兵，老子几次要暗中下手，都被她识破杀机，看我等一会儿如何收拾你！”但他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些天忙打仗，全身脏得发痒，也没空洗个澡。
　　章班长用右眼余光瞟了越军猴头兵一眼，心里冷笑说：等过个九道弯老子叫你彻底舒服。此时，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很明白。暗暗说，老子当兵五六年了，哪样的滑头兵俺没见过。耍花样耍到老子眼皮底下了，没门！等会儿看老子咋收拾你这个冒牌货。
　　章班长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却装着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只是侧头朝爬向车门边的白雪努努嘴，暗示她车上有敌情，小心敌人耍花招，嘴上却朝女兵白雪吼道：
　　“喂，你这个丫头兵真麻烦，一路敲打车子，真烦死人。”
　　“班长同志，你什么态度，车子这样狂颠，伤员同志哪受得了，慢点行不行”。白雪不是商量的口气，简直就是下命令。
　　章班长拿她没法，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这一路上，开快开慢我都听着你的，你当我不知道心疼伤员，这不时间就是生命，慢了会延误抢救时间。”
　　“那这样好了，平整路段开快些，坑坑洼洼路面走慢些，伤员们在车上少颠簸会好受些。”这次女兵白雪的语气柔和多了。
　　章班长一听这话有理，自己光顾着朝前猛赶路，啥就忘了这层意思呢。好，就照女兵白雪说的办。
　　从九重山到山谷底下的公路，共有三道大弯和数不尽的小回头线，一路弯弯曲曲，将一条彩练似的玉带环绕在悬崖峭壁上。车行路上，除了峰回路转，就是万丈悬崖深渊。更糟糕的是从峡谷底到山上的近十公里路段，仅容单车行驶，很少有会车的地方，一旦碰上塞车，一时半天很难疏通交通。
　　章班长还清楚地记得，几天前他们开往前线的运输车队，同几辆运送伤员回后方的车队在此遭遇，双方都说各自任务重要，互不让道，堵了好几十辆军车。
　　争执中，前指运输团的一个团长，下车爬到半山腰，对拉伤员的几个司机兵说，看看这儿地势多危险，要是越军突然袭击，我们损失的不仅是几十辆军车和数十名战友，而是这批作战给养和弹药，它关系到前线战争胜负大局。今天，我明白告诉大家，谁在这儿耽误作战物资按时送达前线，谁就是这场战争的罪人。
　　说罢，团长自报身份职务，他命令手下的战士抬下那三辆军车上的十多个伤员，把这三辆拉伤员的军车倒开在一百多米之外，掀倒在悬崖山谷下，才为他们车队腾出驶往前线的道路。
　　那位汽车团长指挥战士们腾出道路后，回头看了看躺在地面担架上的十几个挂彩伤兵和几个哭丧着脸的几汽车兵，心里也涌出一股莫名的难过滋味。
　　车队在他身边徐徐朝上开去，他无可奈何的双手一摊，然后挨个拍了几个汽车兵的肩膀，宽慰说“战友们，对不起。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事儿没其它办法选择。等我的车队上山后，我给你们调几台新车和证明材料，保证不把你们和伤兵撂在山上。刚才想起这件事儿，令章班长不由苦笑和担心起来。他怕今天碰上越军特工寸捣蛋，重演几天前严重堵车的惊心一幕。
　　“嘟、嘟、嘟，”沉思中，山下传来我军车队开来的鸣笛声，远远朝山下“Z”字形公路望去，这二十多辆车队中，前后和中间还有几门三七双管高射炮武装护送。
　　“糟糕，又碰上车队了，真是越怕鬼越有鬼。”章班长心里不由担心起来，他紧捏方向盘的双手被急出了冷汗。他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情况。
　　坐在陈铁环车厢上的那个越军士兵，上车后一直很规矩地在车厢一角曲卷着，装着很老实的样子。此时，他经过养精蓄锐，精神正饱满着。他抬眼看了看车厢担架上的几个中国伤兵，很安祥地躺在车中担架上，好像睡得很熟的样子，心里不由暗骂道“妈的，都他妈的睡死了，等一会儿老子叫你们永远别想醒过来！”
　　越军士兵右手掏出匕首，左手挨个在烈士脸鼻上探风，见他们一个个鼻孔没呼吸反应，冷冰冰的脸上，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方才明白这些中国兵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妈的，老子这半天蹲在死人堆里，真他妈的晦气。”暗骂中，他把匕首抽了回去，起身转向车边里角，用手把车头拍得咚咚直响。
　　“干啥？”
　　“我要方便，请停车！”
　　陈铁环透过驾驶员后边的玻璃小窗口，早把越军士兵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寻思着对策。“妈的，跟老子耍花招，没门！”
　　陈铁环不理会越军特工队员，继续保持镇静，稳沉地开着他的车。他心里装着山下盘旋而上的我军大型运输车队， 两只大眼紧盯着山路，恨不得马上找到会车场地。
　　车厢上的越军士兵见一计不成，便改智取为强攻，他翻身站在车门外的踏板上，右手紧紧抓住车厢板，左手用力拉开车门，那车门在猛烈的反弹中，车门玻璃“咣当”地破落在地上。几乎同时，这个越军士兵的上半截身子己经闯进了驾驶室。
　　今天，这惊人的一幕，实在来得太突然了，简直叫人措手不及。陈铁环愣了一下，马上镇定下来，他连忙用力把快要开到崖边的汽车扳回了正路，同时腾出左手，用尽全身力气把敌人往外推，而那敌人拼命往驾驶室里挤。
　　在反反复复争夺中，军车失去了平衡控制，车头不断在公路两边摆摇，有好几次险些撞山下崖。
　　在他身后的章班长和白雪，在另一辆军车上，把这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 都担心得把心提到了嗓门边。